和小田在新疆日夜相对九天之后,全家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吃不消三个字。就连常常暗示我们可以再养一个的婆婆也摇头说:还好家里就这一个小东西,吃不消,实在吃不消。
小田在新疆的表现可以概括为两句话:别人睡觉的时候他醒着,别人醒着的时候他还是醒着。他不光自己醒着,他还要我们一家门陪他一起醒着。
从新疆回来的前一天就听说台风要登录上海。姆妈围着我前前后后问了六七遍:阿拉的飞机能不能飞地起来?她不是害怕要在乌鲁木齐多待两天,她是害怕又要和小田多待两天。
老田板着一张册污面孔,从早到晚盯牢手机,实时汇报台风的最新动向:可能先从舟山登录,也可能从宁波上岸,反正最后都会影响上海的。老田很严肃地说,这个菜花威力很大。
册那,人家叫烟花好伐。
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消息的时候,姆妈又追着我问了四五遍:阿拉的飞机能不能飞地起来??妈,我真的不知道!!相比之下,小田的问题就更扎心了:妈妈,为什么我们不能坐在头等舱?你现在不是很红了吗?
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,惹得隔壁乘客转头看我,大概以为也碰到了搭经济舱回内地的天王嫂。
回上海的第二天就是台风,所有进出上海的航班都取消了,姆妈喜滋滋打电话来说:还好阿拉运道好哦,她停顿了一下又说:个么这两天你就在家陪小田了咯?
不然呢?我把小田赶到马路上去吗??
外面风大雨大,机构都停课了,场馆也关门了,哪里也去不了。我和老田原本想着回家之后就能逃去公司上班,没想到忽然收到在家办公的通知,一时之间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惆怅。
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待在家里。都还没从九天的旅行里缓过神,小田一睁开眼就笑嘻嘻跑来问:妈妈,我们今天去哪几个景点啊?
去厕所厨房和卧室好伐啦。
带去新疆的两本作业连同笔袋原封不动地又带了回来,和老田出发前预料的一样:笔袋的拉链都没有拉开过一次。我跟小田说,趁着刚从新疆回来,你可以把老师布置的日记先写掉。
小田不情不愿托着脑袋在写字台前面坐了足足半小时(期间妈妈妈妈地叫了几十遍),然而最后写出来的东西依然是:白白的云,蓝蓝的天,绿绿的草和高高的山。
册那,你这是去的新疆还是去的杨浦公园啊?
从新疆买回来的切糕、葡萄干和奶疙瘩原本想着一上班就带去公司,现在和人一起被困在了家里。我在厕所里隐隐约约听到客厅悉悉索索的声音,捂着屁股探出头一看,小田已经把切糕拆封往嘴里送了。
过去九天坐在车里嘴巴一刻也不停,现在刹不住车了:小田从切糕吃到葡萄干,从葡萄干吃到奶片,又从奶片吃回切糕。然后抬头问我:妈妈,要么我们晚上去吃点羊肉串吧?
我要么请你吃竹笋烤肉哦。
成堆的脏衣服还等着洗,三只行李箱还等着理,我和老田忙地团团转,小田跟在屁股后面也团团转:妈妈,你什么时候忙好啊?妈妈,你什么时候和我玩一会儿啊?妈妈,我们三个人什么时候来一副军棋啊?
喂,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安静地玩一会????!!!
哪儿也去不了,又不敢让小田盯着电视看奥运,只好同他商量:我们三个人下一副军棋,然后你就自己去看书。小田立刻点头,好好好。
我和老田都顶怕和他下棋,小田一看苗头不对,就开始哭册乌拉地喊:我重新走可以伐?刚才那一步不算,我要悔一步棋子;妈妈,你不可以吃我;爸爸你就不能让让我吗?哼,我不玩了。然后嘴一咧,一头栽倒沙发上开始哭。
只好耐着性子一遍遍跟他讲道理:人生有输有赢啊,男子汉要输得起啊,游戏可以重来但是人生没有办法重来的啊,如果玩得不开心那以后就不要玩了。。。儿子泪眼婆娑看着我们说:个么我们再来。
很欣慰,觉得向儿子传达了正能量。
结果五分钟之后,又是一轮:我重新走可以伐?刚才那一步不算,我要悔一步棋子;妈妈,你不可以吃我;爸爸你就不能让让我吗?哼,我不睬你们了。
累了,只想赶紧去上班。
早上醒来,一切平静的仿佛只是下了一场大雨。风和雨都变小了,生活回到了正轨,台风预警降到了蓝色、交通也恢复了。小区没有停电,马路没有积水,车库也没有进水。
为了守护这份平静,有无数人不眠不休,还有无数人在奋力坚守。
今天可以去办公室搬砖了,可以在八点亲吻儿子的额头然后理直气壮的和他说拜拜,可以拥有八小时属于自己的时间,可以畅快地在厕所拉屎而不用担心被儿子打断,可以不用一整天都在建议儿子去干什么或者不去干什么。
真好,我可以直到下班后,才去做一个妈妈。踏出房门,呼吸着自由空气的时候,我明白了:母爱,它不会消失,但它会在和儿子朝夕相处十二天之后,中断。
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(胖少女晚托班):母爱,中断在和儿子日夜相对的第十二天。